
“1平方公里常住超10万人"
“一套宿舍几十个床位”
“59个专业市场近2.3万家商户”
“房屋高度密集,气溶胶难消散”
本轮广州疫情高度集中于城中村。
是过半来穗人口的栖身之处,也是“城市伤疤”式的管理难点,城中村居住环境问题,再一次被撕开在大众面前。
经此一“疫”,会否催化城中村整改?城更转向“绣花功夫”后,旧村改造路在何方?
事实上,近期有一份关于提升“城中村”租赁住房品质的指导意见低调上线,虽没有引起大关注,但或许已预告着城中村的新可能。
城中村,一个怎样的存在?
海珠区凤阳街道,由于新增病例高度集中,成为本轮广州疫情的吃劲点,片区内康乐、鹭江村不仅聚集租住人群,还涵盖了广东最大布匹纺织品集散地--中大布匹市场。
档口、仓储、加工作坊、宿舍...自20世纪80年代末起,糅杂于村内野蛮生长至今。
康乐村 资料图/网易房产摄
这里紧邻广东最高学府中山大学,与城市地标广州塔直线距离仅3公里,“广州硅谷”琶洲CBD仅十几分钟车程距离。
然而村口牌坊内外,似乎是两个平行世界。
握手楼,一线天,深巷小道,电线盘踞,污水横流,公共设施缺位。疫情将城中村居住环境的负面影响再次放大。
城中村,在于广州,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?
广漂落脚地。
广州来穗人口,一半住在城中村。
根据广州市来穗局数据统计显示,截至2019年6月30日广州来穗外来人口数量为996.45万,其中,城中村的外来人口为495万,约占全市来穗人口的50%,全市人口的35%。
长期以来,由一个个房东阿叔阿姨、自然村落自发形成并管理的城中村,提供着超过480多万套出租房屋,分担着广州外来人口居住需求,也守住低成本空间的底线。
高房价高租金挤压产物。
“有头发边个想做癞痢”。年轻人、中低收入是城中村新“村民”主要标签。(via.巴乐兔研究院调查)
这里是城市居住难的折射,寸土寸金的大都市,房价租金高涨,房租相对低廉的城中村成为广漂栖身之处,也让广漂成为可能。
广州城中村平均在40元/平以内,单间均价在1200元以内(via.巴乐兔研究院)。同地段的小区房租金普遍是3倍以上。
广州天河棠下村1房1厅挂牌价
与棠下村1公里距离的小区1房1厅挂牌价
除了租金便宜,其实城中村也有着诸多便利点:
"城市包围农村",最低的价格住在最核心的地段;
生活资源集中,村子里一应俱全,下楼便可解决大部分衣食住行问题;
产业链条全,纺织村、淘宝村的诞生可以看见,村内各个环节的来料、加工、买卖、工人招聘、仓库和运输需求群聚而生,宛如流水线,一环扣一环。
康乐村 资料图/网易房产摄
就地升级保障房
广漂落脚地无奈成为疫情“暴雷点”,经此一“疫”,城中村改造问题,更无法回避。
曾经,“旧改”是全村的希望。“拆”字代表着财务自由,分房又分钱,新城崛起。
前文提及,本轮疫情的焦点凤和(康乐、鹭江村),其实早已纳入旧村改造,还是广州城市更新挂牌招商以来,总投资额最大的旧改项目,总投资达到346.67亿元,去年由合生鲸吞。
无奈城更风向的变化,目前项目处于“可继续前期研究阶段”,但片策方案尚未通过区城领会,短期改造难。
大拆大建式的城中村改造,不成可能。未来路在何方?
有两个政策背景要注意:
“砍树”风波后,广州重申:城市更新升级,鼓励采用“绣花”功夫进行修补、织补式更新,最大限度保留老城区具有特色的格局和肌理。
保障性住房的推进势在必行,按照规划,到2025年,广州要全面完成66万套保障性住房建设筹集任务,含公共租赁住房3万套、保障性租赁住房60万套、共有产权住房3万套。可见,租赁型住房占任务大头。
一边是面临住房难得低收入人群,天然向城中村聚集;另一边是保障性住房巨量任务。
就地解决,听上去确实是高效的做法。
近日,广州住建局发布《广州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关于支持专业化规模化住房租赁企业 提升“城中村”租赁住房品质的指导意见》 (以下简称《意见》) 。
直白来说有这么几个知识点:
在 “城中村”房屋既有现状的基础上,做提升;
更多角色参与进来,包括政府引导、村民自愿、企业运营、社会资本;
提升最大的目的是转型为保障性租赁住房。
当然,为了鼓励各方积极性,官方也拿出了诚意。
认定为保障性租赁住房的项目,会得到中央、省资金支持以及长期低息贷款;水电改民用;增值税、房产税等税收优惠。
按照《意见》上的蓝图,统一管理后的城中村,令人头疼的脏乱差会被一一解决:“三线整治”、雨污分流、完善消防等突发事件应急处置制度、交通部门优化公交站点、城管部门协调提供垃圾转运站清运服务、提供优化房源发布……
理想很丰满,但现实...?
广州50%以上的租赁住房供应都集中在城中村,改造的提议并非首次。
我们就一些困惑咨询了洞察广州城市发展多年的专家,广东省体制改革研究会副会长彭澎,他分析,《意见》提法跟以往“城中村”改造是一致的,一直以来,政策都鼓励城中村出租屋集中整治,按公寓模式统一出租、统一管理。但是,由于村集体的强势与否,决定了集中管理的专业化规模化推行成功与否,集中出租并没有成为主流。
目前大部分城中村以原始村民房主自发散点出租为主;也有部分机构企业房东,盘下多栋城中村自建房,改造成公寓,形成同一品牌统一管理出租。
番禺板桥村内机构公寓 网易房产摄
但一直缺乏政策文件支撑,模式自我探索。
彭澎分析,既然专业化规模化租赁光靠村不行,如果让房地产企业参与可能更容易成功。
一方面,如果房地产企业是城中村全面改造的开发商,那么有政策支持,开发商可以通过集中租赁模式,与村集体形成新的长期合作模式。
另一方面,如果不是整体改造,局部改造或微改造都可以在专业化规模化整治的基础上,由专门的房地产租赁企业参与,这样,改造成本更低、可参与企业更多、更容易开发出租户喜爱的租赁产品。后者也许开辟了城中村改造的新路径。
这一模式似乎早有珠玉在前。
深圳万科的“万村计划”。是万科旗下专门针对城中村进行改造升级的项目,2017年启动,进入了深圳几十个城中村,以高于市场价的租金和房东签10-12年长约,进行改造升级后交付万科长租公寓品牌「泊寓」统一运营出租。
时至今日,泊寓共运营管理房屋20.87万间、累计开业15.95万间。在规模和品牌上都跑出来了,成为领头长租公寓品牌之一。2021年,泊寓实现收入28.9亿元,两年累计营收54.3亿元;当期同比增速为14%,远超地产开发仅7.36%的增幅。
但是,城中村改造对企业而言,压力不小。
“指望长租公寓赚大钱是不现实的。”万科董事局主席郁亮曾直言长租公寓的投入让万科业绩承压。
“万村计划”曾在2018年11月全面暂停签约新房源后,又传出主动违约,放弃部分已签约房源,违约金至少亿元以上,在实际推进中困难重重。
同时,模式被质疑是租金暴涨的幕后推手,企业被诟病从炒房价转向炒房租。
企业是逐利的,长租公寓模式尚且压力不小,那么广州城中村还要往低租金的普惠保障房方向改造,进一步挤压盈利空间,在流动性吃紧的大环境下,会有企业买单吗?
彭澎坦言,需要国企牵头,金融支持。
一方面,资金状态更好看国企可以成立专门的租赁公司参与。另一方面,低门槛、低成本、周期短可能也给一些民营房地产企业以新的选择。
当然,虽然是低成本,但是回收期较长,没有银行或其他金融机构支持,目前情况下也是不容易的。另外,疫情反复导致租户减少或租金降价压力大,也是参与企业必须考虑的。
在“租售并举”的大基调下,租赁市场确实面临广阔前景,保障性住房的开拓大势所趋。“以时间等空间”,或许是数量庞大的广州城中村改造问题,以及未来参与各方都得做好的心理准备。